３
「經費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李凌蕙坐在辦公椅上，雙手環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看著李若涵。
「那個，黃老闆那邊說願意讓我們退幾台機器，不過他希望我們以後盡量不要退已經訂的機器，不然會讓他們有點為難。」李若涵越講越小聲，不安的玩弄著手指，並時不時的望向李凌蕙，觀察著她的反應。
李凌蕙翻了一個白眼，露出不悅的神情。
「他好像還搞不太清楚我們讓他們賺了多少錢，大不了我們以後找其他家廠商訂啊！誰說非要找他不可。看看到時候吃虧的是誰。」
「不知好歹。」李凌蕙嘖了嘖嘴又補上一句。
「還有，哦，研究中心那邊問我，我們這邊有些工讀金似乎沒有要用到，他們想問這部分可不可以轉給其他老師作雜支使用？」李若涵戰戰兢兢地說道。
「當然不行。」李凌蕙坐起了身，推了推快滑落到鼻樑的眼鏡。「還有多少錢？」
「大概還有十五萬。」
「還這麼多？為什麼不能把那些機器的費用通通給報掉就算了？」
「好像是因為項目不一樣，不能轉作買機器的費用，而且張老師那邊也同意挪用一些費用給我們報支機器了，所以...。」
「他們那邊有閒錢我們這兒可沒有。」李凌蕙又翻了一個白眼。
「那這筆錢我們可以怎麼用？」李凌蕙提高了音量問道。
「我想我們可以請工讀生。」李若涵小心翼翼地回答。
「但是我們根本就沒有這麼多工作需要工讀生來做。」李凌蕙似乎很不滿意這個回答。
因為妳總是把我一個人當好幾個人在用啊！李若涵皺起眉頭在心裡唸道。
「我是想說，最近我在整理的那份資料蠻複雜的，還有一些報帳的跑腿，或許我們可以請個大學部的學生來幫忙，這樣一來，可以把這筆錢用掉，二來也可以加快我整理資料的速度跟報帳的進度，老師妳覺得呢？」最近的工作量真的大到讓李若涵有點吃不消，寫完工作日誌後常常還有留下來整理資料，不然每週二跟周四早上要交給李凌蕙的計畫進度根本無法完成。
「目前我給妳的工作已經不算很多了吧！我覺得沒那個必要再找個學生來幫忙，倒是妳，跟研究中心那邊聯絡的時候，少講一些有的沒的，我怎麼可能扣妳薪水嘛！我告訴妳，上班的時候就好好工作，不要老是藉機再打電話聊八卦。」李凌蕙以不滿的口氣說道，並狠狠瞪了李若涵一眼。
天啊！真的有人在監視我嗎？
李若涵心頭一驚，頓時覺得呼吸有點困難，全身冷汗直冒。
「所以那筆經費我們需要以請工讀生的名義報掉？是這個意思嗎？」李凌蕙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後問道。
「我想應該是這樣。」李若涵現在已經覺得頭痛想吐，全身發抖，只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是指我們需要一個學生的帳戶，然後把這筆錢以工讀生的名義匯給他就行了吧？」
李若涵不知道李凌蕙為什麼要這樣問，不過她還是點點頭。
李凌蕙又沉默了一陣子，接著拿起一支鉛筆在桌按上的A4紙上寫了一些東西，她用左手再向上推了推正在下滑的眼鏡，抬起頭看著李若涵，遲疑了一會後開了口。
「妳去把馮子語叫過來。」
＃
「我覺得那個女人在監視我。」李若涵見著陳逸貞劈頭就這麼一句，她將手指埋進頭髮中搔著腦袋，揪著眉頭。
「我快要瘋掉了啦！」
「我看妳別做了啦！反正不就剩下幾個月嗎？」陳逸貞說完後，轉身攔下了路過的服務生。
「一杯黑啤。」
「欸！妳要喝甚麼？」陳逸貞轉頭問一臉苦惱的李若涵。
「一樣。」
「再一杯。」
服務生離開後，陳逸貞伸長了頸子向門口不斷張望。
「妳再幹嘛啊？」李若涵苦著一張臉，不解地問。
「看小蘋怎麼還沒來啊！她不是通常都是第一個到的？」
「說不定她今天臨時有事吧！」李若涵不以為意。
「不是，我跟妳說她最近真的怪怪的。上次她不是不爽嗎？我後來還打電話跟她道歉，她人是說沒事，不過我寫訊息給她，她也很少回，就算回了，也只是『喔、嗯、知道了』這樣，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是喔！」李若涵還是滿腦子想著她那個發瘋的老闆，不知道明天又要出甚麼難題給她了。
「妳們的啤酒！請慢用。」服務生在桌上放了杯墊，並將啤酒放在杯墊上。
「店長今天不在嗎？好久沒看到他了耶？」
「這我不太清楚耶！不過他最近晚上都不太過來了。」服務生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瞬間又轉為帶點戲虐外加八卦的表情。
「我聽說啊！他最近被店裡一個迷戀他的女孩子纏上了，所以可能在躲著人家吧！妳們也知道我們店長人長得帥，這間店也可以說是靠他的臉在吃飯，所以我們也不覺得很意外。」接著他放小了音量。
「而且聽我同事說啊！那個女孩子前一陣子還鬧到店裡來了，跟店長兩個人在後門大吵大鬧的，不過女生帶了帽子跟口罩，所以我們都在猜是誰呢！」
「有沒有這麼誇張的啊！」李若涵跟陳逸貞兩個人對看了一眼，異口同聲。
服務生聳聳肩，露出一副誰知道的表情，就逕自去別桌送酒了。
「這傢伙怎麼還沒來啊？」陳逸貞不悅地說道，拿出提袋中的手機準備撥電話。「我們剛剛說到哪啊？啊！我說妳就別幹了吧！」
「妳以為我想啊！我還不是需要錢，而且短期的工作真的都好難找。」雖然有收到幾家公司的面試通知，但是除了薪水太低外，李若涵根本就不知道該找甚麼理由請假外出，這個女魔頭可是時時刻刻都想掌握著她的行蹤。
「嗨！不好意思。」張欣蘋的聲音從兩人背後傳來。
「妳...。」在搞甚麼呀！後面那句話在陳逸貞看到張欣蘋略為紅腫的眼框後給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並切斷了已經撥通的手機。
「怎麼了嗎？」正在胡思亂想的李若涵見狀，馬上湊過來問道。
「沒事啦！」張欣蘋調整了一下她用來遮住微腫的眼眶的黑框眼鏡，但很明顯是哭過了。
「怎麼可能沒事？妳剛剛是不是在哭？沒事你幹嘛哭？是不是有人欺負妳了？告訴我，我去教訓他。」陳逸貞連珠炮似的詢問，並激動地起身一副想要幹架的樣子。
「對啊！妳到底怎麼了？說出來說不定我們可以幫你解決啊？」李若涵緊張地問道，畢竟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笑顏常開的好姊妹這副模樣。
「真的沒事了，好嗎？拜託妳們不要問。」張欣蘋幽幽的吐出這句話，卻掩飾不了她哀傷的神色。
「要點些甚麼嗎？」服務生走過來問道。
「牛奶，謝謝。」
「好，如果妳不想說的話，我們不問。要不我們姊妹一起痛快的暢飲一個晚上，不醉不歸，我請客。」陳逸貞心疼的看著眼前似乎消瘦許多的張欣蘋，以她一貫的豪爽語氣說道，在讀書的時候，每當三人之中誰有煩惱或傷心之事，三人總是一齊喝酒，互吐心事。
張欣蘋搖搖頭。「我只想要妳們，今晚靜靜地陪著我。」
４
「請進。」聽到敲門聲，李若涵應聲後轉動辦公椅面向門口。
「學姊。」馮子語將頭探了進門。
「子語啊！怎麼了？進來吧！」
馮子語走進通常僅供李若涵一人使用的辦公室內，關上了門，面露不安的拉了張凳子坐了下來。
「有甚麼事嗎？」李若涵又轉向電腦螢幕，繼續進行手上正在處理，下班前必須寄出去的資料檔案。
「就，李老師昨天不是找我嗎？」
「噢！對啊！她找妳有事嗎？」李若涵邊敲著鍵盤邊問道。
「她是讓我帶我的身分證影本，跟存摺影本來給妳的，她說從下個月起，每個月會撥三萬的工讀金給我，她要我把這些文件給妳，讓妳可以處理聘用手續。」
「噢！真的嗎？」太好了，李若涵喜形於色，最近的工作真的是多到做不完，如果學妹可以協助的話，她就不需要每天花大部分的時候在處理一些雞婆蒜皮的瑣事，雖然她也覺得一個月三萬請個工讀生，好像也給得太多了一點。
「管他的，反正又不是我的錢。」李若涵心裡想到，並算計著有哪些東西可以交代給學妹來完成。
「李老師倒是還沒跟我提這事呢！」李若涵點開電子郵箱，看到最上方有一封未讀郵件。
『給馮子語報一個月三萬的工讀金，她的工作我已經安排好了。』郵件是由李凌蕙寄來的，內容就這樣短短一行。
「噢！我看到老師的郵件了。」咦！李若涵有點摸不著頭緒，所以這個學妹不是老師指派來幫她分攤工作的嗎？
「那，老師有沒有跟妳說，妳要做甚麼樣的工作呢？」李若涵抬起頭看著馮子語。
「阿！這個嘛...。」馮子語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為難表情。
「不方便說嗎？」
「阿...。」
「總之妳先把文件交給我吧！」李若涵看著馮子語歪著腦袋，似乎很努力地在想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便自動的轉移了話題。
馮子語猶豫了好幾秒，把握在手上的文件夾遞給了李若涵，李若涵伸出了手去接，但是馮子語卻仍緊緊捏著文件夾。
「怎麼了嗎？」兩人的手就這樣各抓著文件夾的一角懸在空中，李若涵開了口。
「啊！沒事。」馮子語倏地鬆開了捏著文件夾的手。
「那就先這樣子囉！謝謝學姊。」語畢，馮子語便起身伸手去扭轉門的把手準備離開。
雖然李若涵有注意到馮子語從進來之後的怪異表現，但她也不清楚發生了甚麼事，只知道自己原本的期待瞬間幻滅，十幾分鐘前的好心情也直直墜落谷底。
李若涵將文件夾放入右手邊第二層的抽屜裡，打算過一會兒再來處理這件事，接著她揉了揉太陽穴，理了理思緒，繼續望著電腦螢幕，右手也同時移動著滑鼠。
「學姊...。」
就在李若涵聚精會神的寫著一段加總的方程式時，馮子語又推開了尚未關實的門，仍是一復欲言又止的模樣，而且臉上還掛著溢於言表的擔心。
「怎麼了嗎？」李若涵抬起頭，有點驚訝地望著馮子語。
「我可以跟你聊一下關於李老師的事情嗎？」馮子語猶豫了許久，終於開口吐出這一句話。
間諜！這是第一個躍入李若涵腦袋的念頭，李凌蕙果然一直派人在偷偷的監視著她。
李若涵神經反射般的心裡的警鈴大作，她遲疑了一會，思考著待會兒應該怎麼回應馮子語的問題，畢竟這個學妹可是李凌蕙老師指導的研究生。
「子語，方便的話我們出去講好嗎？」李若涵深深地感到這間辦公室不是一個適合談這種話題的場所。
「嗯！。」馮子語諾諾的回應。
李若涵領著馮子語走向走到盡頭的角落，兩個人在矮石椅上坐下，李若涵感覺自己的心臟怦怦跳得厲害。
「妳有甚麼想要問我的嗎？」李若涵先開了口。
「沒有，只是...。」馮子語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可不可以不要拿這份工讀金？」
「為什麼呢？老師應該不會分派妳太多工作不是嗎？」李若涵訝異且不解地問道。「而且，老師也給得還算不錯吧！」
「其實...。」馮子語看著李若涵的眼睛，接著說下去。「李老師叫我不要告訴其他人，但是我有點擔心這樣子是不是犯法的。」
「甚麼意思？」李若涵現在一頭霧水。
「就是，李老師其實沒有分配任何工作給我。她說她有急用必須跟我借個戶頭，她會以工讀金的名義每個月存三萬元給我，等我收到的時候把錢領出來，以現金的形式還給她。」馮子語又停頓了一下。「但是，我聽說這樣好像是犯法的。」
李若涵吃驚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學姊，我知道妳是李老師的助理，我想拜託妳，妳可不可以找一個藉口讓老師用其他人的帳戶呢？」馮子語以哀求的眼神望著李若涵。
「我...。」
＃
「她根本就變態。」陳逸貞在電話的另一端大吼著。
「但是怎麼辦啊？」李若涵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也很想幫子語，但是我自己都有點自身難保了。」
「她是不是以前被人家虐待過啊！所以現在以虐待別人為樂。」
「唉唷！煩死人了。」李若涵拿著手機，把頭埋在棉被裡喃喃自語。
「不過這樣不犯法嗎？用學生的戶頭騙計畫的錢？」陳逸貞認真的問著。
「誰知道啊！我想應該犯法吧！而且應該還牽涉到所得稅的問題不是嗎？她該不會想自己淨拿白花花的銀子，把稅留著讓學生或學生家長繳吧！」李若涵憤憤不平的說著。
「不過啊！聽大學部那些學生說，她以前在唸碩士的時候，被交往很久的男朋友給甩了，而且還竟然是劈腿她最好的朋友，聽說這件事給她很大的打擊，有一陣子甚至精神崩潰，去看了好久的心理醫生，書也讀不下去了。最後只好休學在家靜養一年，家裡請人幫她申請國外的學校，才到國外去重讀碩士，接著念博士的。」李若涵忍不住八卦了起來。
「難怪她這麼變態。」陳逸貞一副原來如此啊的口氣。
「快離職吧！不然遲早妳也這麼變態。」陳逸貞下了一個結論。
「等我找到下一個機會嘛！最近有些公司寄了面試通知給我，我想等她下下週出國後，再偷偷跑去面試。」
「幹的好啊！欸！對了，跟妳說，我那天下班跟另一個朋友去SOFA喝一杯，結果遇到店長，我們就聊起來了嘛！我那個朋友對店長可以說是一見鍾情說，哈哈！結果店長最後和我朋友交換了電話，還幫我們把單結了。唉呀！人長得漂亮就是有這種好處。」陳逸貞帶著羨慕又忌妒的口吻說著。
「靠，妳也太爽了吧！跟著沾光。」
「哈哈！對啊！不過這下小蘋要失望了，她感覺一直都對那個店長蠻有好感的。」
「對啊！說到這個，她有沒有說她怎樣了啊？寫訊息給她感覺也愛回不回的。上次看她那樣真的嚇到我了。」
「不知道耶！打給她幾次，沒接也沒回，只回訊說她沒事，要我們不要擔心她。」陳逸貞的口氣帶著些許無奈。
「怎麼可能不擔心嘛！」
「就是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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