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子的德意志奇幻旅程

在逐漸德國化的過程中，很多生活化中的東西我還是無法適應，最後只能以自己的方式習慣，例如我所面對的學術界辦公室文化。

曾經跟同事之間的交流讓我感到相當困惑，尤其是對於共用午餐這件事情，德國人通常不會花費太時間多精力在午餐時間，經常是以夾著火腿或燻肉的小圓麵包解決，囫圇吞棗，15分鐘內搞定。我是一個進食速度相當緩慢的人，細嚼慢嚥，但是至少在台灣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覺得在和辦公室同事用餐像在德國這邊如此備感壓力。

我記得我剛到德國的時候，同事邀請初來乍到的我一起去學生餐廳午餐，學生餐廳通常都是提供幾道主餐與幾道附餐，那個時候因為尚未領到學生證，需要負擔比一般學生高出3倍的價位用餐，因此我只選擇了兩小碗的附餐，在就座後沒有多久，兩位同事就把一大盤的主餐全數用完，反觀我仍然在慢慢咀嚼我的食物，而他們盯著我的眼神與坐立不安的舉動，讓我草草解決了這次接近食之無味的午餐。之後，他們再也沒有找過我一起吃飯。

第二次讓我開始避免和同事一起用午餐的導火線是，一位和我較熟的德國同事邀請我共進午餐，我的想法是，和較熟的一位兩位同事聚餐比較可以暢所欲言，他們也會較有耐性稍待你慢慢食用完盤中餐點，不料，當我依約定時間到留下等候的時候，才發現竟然是一群同事一起相約去用餐，當然這次參與的同事約有10位，在就座後我依照大家的進食速度已經吃得想當狼狽，無法好好品嘗食物的美味，莫約10~15分鐘後，大部分的同事已經用完餐點面面相覷，後來有些不甚耐煩的同事直接起身離開，在這樣的時間壓力下原本我也想將尚未用完的食物丟棄，好在坐在我附近兩位女同事要我不要緊張，陪伴著我直到我用完午餐。

之後，我基本上不再參加這種集體午餐。即便，或許這是一個和同事們互相熟識的最好機會，但是，不能好好吃飯的代價真的太大了。

有一陣子我感覺待在辦公室的時光相當痛苦，我受不了德國人極低的笑點，可以因為一些無聊瑣事哈哈大笑到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而且我也不愛吃飯的時候口沫橫飛地說話，最終我永遠是默默一人起身用餐，在餐廳裡才終於覺得食物有著它們的美味，品嘗著它們的我感受到了快樂。

我有一個來自秘魯的女同事，對於她這個人一開始我沒有甚麼好惡，她很喜歡邀朋引伴，也經常邀約我共用午餐，幾次之後，我感覺他們的午餐團體逐漸壯碩，那種群體聚餐帶給我的不舒服感又逐漸回來，於是我從未在他們約好的中午12:30出現，總是提前或者延後自行前往餐廳用餐，而她也從未能理解我的想法。這個同事經常找我一起活動，我一開始也會被她南美人的熱情所吸引，於是時不時一起出去吃飯或者是逛街，直到一件事讓我正式決定冷卻到這種我認為建立在相互利用的基礎上的友情。由於我們的學生車票在特定時間可以帶領一個人免費共乘，對於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損失，於是乎在大部分我方便的情況下我會帶著她和我一起免費共乘，直到有一次我們一起去參加我老闆家的聚會，一開始她希望能跟著我使用我的車票一同前往，目的地車站附近有些荒涼，在下車後我們發現步行到老闆家的距離仍甚遙遠需要約15分鐘的路程，我們就在杳無人煙的馬路一邊查詢google地圖好不容易到達了目的地。聚會一職進行得很愉快，到了莫約晚上10點，我也覺得該是離開的時候了，查了車班，已經是每小時只有一班車次，搭不到這般必須再等一小時，而最後一班車會在凌晨12點多離開，我提醒她我們應該準時離開，她那時聊得盡興，只回覆我仍有車班，我們可以搭晚一班車離開，在我的認知內是她會一起前往搭車，所以沒想太多就繼續閒聊，直到突然間她告訴我，她已經問好一個同事車上還有「一個」空位可以帶她。當下我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思考了幾分鐘，我終究不是很客氣地問她『妳為什麼不早一點跟我說？』，她似乎有點被我的態度嚇到，開始支支嗚嗚的說或許她應該跟我一起回家，我接著沒有多說甚麼，只是趕快詢問準備開車離開的同事能否順道捎我一程，而對這個人的信任感，瞬間歸零。之後，我和她的交流僅止於同事之間的互動，也再也不願意帶著她搭我免費的順風車，我沒有辦法再和她熱絡起來，或許是因為一顆充滿熱能的心被她的自私行徑迅速冷卻。

後來她回祕魯去了，我記得一開始，祕魯是個多麼吸引我的國家啊！我曾經告訴她，我有多麼想到祕魯去拜訪她，而經歷過這次事件之後，我想我們的情誼隨著她班機的起飛也隨之消逝。

我覺得在德國的孤獨很特別，它是一種可以選擇的孤獨，我曾經有點懷念在台灣的朋友圈一呼百應的那種感覺，下班後的生活完完全全的被各式社交活動所填充，於是我曾經想要好好學好的日文、德文，或者是其他的有的沒有的，沒一樣令自己覺得滿意，不過那時候，誰又在乎呢？臉書上逐漸上升的好友人數比較重要吧！這個社會上、政治上、國際上的大事小事瑣事雜事，誰又在乎呢？哪間餐廳好吃，哪部電影好看才是王道吧！

現在的社交圈相當小，交朋友是耗時費力的，需要有共通語言的，我來德國的年紀也不算小了，我的時間必須投資在報酬率最高的活動上面，目標必須明確，學好德文、做好研究、練好身體、找個好工作，往自己想要成為地那個人前進。孤獨是一種犧牲，另一方面它也可以是一種享受，我開始關注起國際恐怖組織、器官捐贈、食物安全等等的問題，我開始有了所謂自己的「理想」，那種想去推廣「做對的事情」的念頭，讓我在這種德國式的生理孤獨裡，矛盾的不再心理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