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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沒有照片的故事,但是這個故事可能可以給你許多影像,這是一個我在馬德拉島時,有一整天的時間和一個素為平生的人尬聊(本來想用暢聊,但是因為不得不聊,只好一直問一直問)結果不想忘記的故事小集。

水肺潛水可以是一項相當危險的活動,當潛導伸出手臂讓我看他冒出一顆一顆不明顯小泡的手背,他說那是職災,是你每天揹著氧氣瓶下水,結果氮氣排不出來或排不乾淨,留在身體或血液中導致。水肺潛水可以是一項相當有趣的活動,在溫暖且海洋資源豐富的水域,潛客可以愜意地在水中悠游,與魚兒互動,同海龜拍照,但若天時地利人不和,潛導遇見在水中崩潰恐慌的潛客,必須制止潛客求生本能控制大腦理智,在水下瘋狂扯下面鏡拔下呼吸調節器的行為,那是一個唯一還能讓你在深海中「活著」的裝備。

 

技術潛水

我們知道即便是休閒潛水,第一準則仍是:千萬不要自己下水。我膽子很小,沒有潛導我不下水,下水前還要叮嚀我的buddy:我會怕怕,看到我挫挫,麻煩緊握住我別放手。也是慢慢在練習潛水的過程中才把知識變成自己的,這次去馬德拉我連裝備怎麼組基本上都快忘光,連開始練習基礎的面鏡進水排水都令我感到極度不適,下水潛前導再次叮嚀,持續呼吸,不要閉氣,不要急速上升,水下20米的空氣體積是水上空氣體積的3倍,想想你的肺部在閉氣快速上潛的情況下在肺部的空間瞬間變3倍大,肯定爆破你的肺(當然這是誇示了,還是請專業的多多指教)。

技術潛水是指超過40米深的深潛,需要計畫性的水下的減壓停留,超過減壓時間沒有階段式的減壓停留,光用想的就很可怕。

「我想問喔!如果技術潛水時恐慌了... 該怎麼辦?」果然是個蠢問題。

『技術潛水要是恐慌了,那大概神仙也救不了你,雖然技術潛水你也會有buddy,但是一個人上去一個人出事,兩個人上去一起出事,所以若是有了甚麼萬一,那應該就是真的被萬中選一了。』想想也是,如果你知道隔壁的不行了,但是你去救他會把自己也搭上去,能去嗎?

『這就是為啥在技術潛水時,所有裝備都要帶兩套,兩副面鏡,兩支以上的氣瓶,兩個呼吸調節器,甚至兩支潛水電腦錶,都是為了避免去賭那個萬一。你過了減壓深度,你就得乖乖地進行分段水中強制減壓停留,這就是為什麼你需要做好精密的計畫,記錄在潛水電腦表中,甚至再帶一個記錄在防水版上的備份,詳細的列出每個深度能停留的最大時間,然後照表操課。』

潛導掏出他的手機,告訴我哪款app可以計劃技術潛水,這裡代表甚麼,那裏又代表甚麼。但是我想他在解釋完的那刻,我的大腦也甚麼都沒有記得,我感覺這是我們求生本能反應,如果我不知道,我就會怕,我就連幹也不幹,不就沒有危險了(?)。我是把頭埋在沙地裡的鴕鳥人啊!

「那你最久曾經在水中待多久呢?」

『5個小時,我帶了6支氣瓶下水。』

 

救援潛水

會談到這個話題大概還是因為這次的主角我朋友,在我們談話的當下正在醫院檢查是否前一天的潛水意外是否造成任何可能的後遺症。好在沒事!

「你在你的潛水生涯中碰過最可怕的事情是甚麼?」他說他也參與了泰國當年12名學生進入睡美人洞穴中漲潮的營救,詳細的內容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一位偉大呃潛水救援隊員的犧牲。

題外話,每次想到犧牲的潛水隊員,我的思緒總是不自主地飄向我曾經觀賞過的有關車諾比核電廠的紀錄片,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那個片段總是印象深刻,那個片段是在核記錄災後發生不久,必須派遣兩位潛水員潛到水下開啟水閘確保核反應爐能確實降溫,將此次核外洩的災害降到最低,我記得那時候的配音好像是這麼說的:搶救核災的團隊領導將兩位潛水員找了過來向他們說:『我需要你們去拯救我們的國家,去開啟水閘,但我也想誠實地讓你們知道,你們去了就沒有活著的可能了(因為曝露在那樣劑量的核輻射下,必死無疑)。』兩位潛水員聽罷,迅速地穿上裝備,咚的一聲就跳進前方的那漥水池了。我很震撼,我現在回想起來的時候還是覺得非常震撼,就像丟一顆石子進一個水塘,「咚!」,它再不會浮上。許許多多人在之後仍得以大口浪費的呼吸與舒適慵懶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抱怨人生。「咚!」他們消失不見。

『我那時做救援潛水時也協助過搜尋水中罹難者的遺體。』他看著我皺在一起的眉頭接著說。

「你們是把大體一個一個拖上水面嗎?」我那時好像是這樣問的,記不清楚了。

『沒有,我們就帶屍袋下去,在水中把遺體裝進袋子中,然後灌入空氣。』他比了一個向上的手勢。『然後它們就咻地浮上了水面。』我眉頭又皺了更緊了一點。

『還有一次是我準備要帶隊下水。』他停頓了一下,繼續回想說道。『那時候有個日本女孩...,下潛的時候應該是忘記按壓洩氣閥,就這樣穿著一間充飽了的潛水背心硬拉著纜繩下潛,那時候剛好有一搜頗大的船靠近,那時候引擎還在運作著,不知道為什麼那女孩鬆了手,整個人就這樣像子彈一樣射向那艘船...,當場,船的前進螺旋槳就在眾目睽睽下切入了女孩的大腿,瞬間血染現場,我的隊員有些當場就吐出來了,而我則是立刻下水,但因為女孩傷口過深,我還必須將手指伸入她的傷口中,才能將她救下送醫。』

我邊聽著,食物也在胃裡翻騰。

其他的故事漸漸地也有點模糊了,我記得我繼續問了他潛水遇見鯊魚的經驗,就這樣數個小時過去,朋友的檢查還沒有結束,我又接著問了他兩次的離婚的心路歷程...。

身為一個講故事的人,遇到一個有故事的人,對我來說,這是旅行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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